看完才懂,台湾为何送它去奥斯卡
时光撰稿人 | 县豪
在电影院养生的大龄青年。
近期,部分国家或地区相继公布2023年申奥电影。
包括韩国《分手的决心》,日本科幻片《七五计划》,德国新版《西线无战事》……
中国台湾选送的则是一部小众犯罪片,令人意外——
《该死的阿修罗》
(下文简称《阿修罗》)
影片由楼一安导演及参与编剧,“金马影帝”莫子仪(《亲爱的房客》)、王渝萱(《华灯初上》)、黄圣球(《谁先爱上他的》)等主演。
本片曾夺得2022年台北电影节最佳编剧奖,而它的剧本修改过足足13次,的确很显野心。
片中可以看到《女朋友,男朋友》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(下文简称《与恶》)《阳光普照》等多部作品的影子。
同时,编剧又试图呈现一部全新叙事的剧作。
无论模仿还是创造,《阿修罗》中依然有台湾电影对幽微人性的一贯探寻,而当我们看完全片,也不难理解其被送评奥斯卡的意义。
(下文含剧透,请谨慎阅读!)
复杂叙事
影片灵感源自《血是怎么冷却的》(作者:胡慕情)等报导文学,故事原型为2014年的台北捷运随机杀人案,这也是《与恶》的原型案件之一。
案件中,凶犯郑捷在捷运上随机砍杀乘客,造成4死22伤,两年后,他被执行枪决。
《阿修罗》对案件进行了改动,将“捷运”改为“夜市”,“砍杀”改为“枪杀”,“4死22伤”改为“一死多伤”。
围绕这一案件,影片展开了三条故事线。
第一条线的主角是阿文。
阿文父母离异,但家中经济条件很好。
他的父亲是大数据研发公司老总,对阿文各方面要求都很严苛,尽管阿文不愿意,父亲也坚持要送他出国深造。
阿文的挚友阿兴暗恋阿文,同时,他和阿文在共同创作一部漫画。
但阿兴不知道的是,一直被父亲压抑的阿文,准备在18岁生日当天走入夜市,制造无差别杀人事件。
第二条线的主角是zero。
同样父母离异的zero在别人眼中是小太妹,但她拥有极高的数学天赋。
zero和母亲住,母亲是小摊贩,常酗酒,家庭环境令zero和当地的贩毒分子产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。
同时,她沉迷网络游戏,为骗取资深玩家的装备,和对方约定在夜市“奔现”。
第三条线的主角是Vita。
Vita是一名社畜,在游戏广告公司上班,她的未婚夫小盛是一名公务员,工作原因使两人聚少离多。
婚期临近,Vita却愈发忙碌,小盛又在此期间移情别恋,准备和Vita摊牌。
Vita让小盛在夜市等她下班再说……
三条线最终都汇聚在了夜市。
影片的另一重要人物新闻记者梅俊志,当晚也现身夜市,因为采访需要,他成为串联三条线的关键。
三条线之间也彼此联系,比如zero是阿文以前的暗恋对象,而和她约在夜市“奔现”的人就是小盛。
夜市随机杀人案发生时,阿文是凶手,小盛是唯一的死者。
然而,这只是《阿修罗》的第一种剧情走向。
《阿修罗》采用漫画引领现实的叙事模式。
真人故事的发展,都严格遵循片中阿文、阿兴创作的漫画情节,只要漫画改动,剧情也随之改变。
片中的漫画共有三话,第一话《愤怒的零》,第二话《该死的阿修罗》,第三话《奈何桥》。
这同时也是影片的三个章节,对应三种不同的剧情和结局。
这些不同,往往只需要一个偶然的引子。
比如在第二种剧情中,准备犯案的阿文在夜市中遇见zero,两人寒暄之后留下联系方式,阿文瞬间尝到人生的美,便转身离开夜市。
一场随机杀人案便因这次偶遇,消弭在时间中。
当然,在114分钟的片长里塞下如此复杂的结构,对影片剪辑也是不小的考验。
成片效果显示,《阿修罗》的剪辑零碎而模糊,这也是它网络评分不高的原因。
观众必须认真记忆片中每一张脸,勾画不同角色之间的行为联系,才能勉强抓住影片的叙事逻辑。
基于这种控制力不足的叙事水准,征战奥斯卡恐怕还差点意思。
幽微人性
前文提到,《阿修罗》中可以看到不少台湾优秀影剧的影子。
比如阿文、阿兴、zero三人的关系,一定程度模仿了《女朋友,男朋友》中凤小岳、张孝全、桂纶镁之间的关系。
片中阿修罗漫画的愤怒、诡奇之感,与《阳光普照》对“司马光砸缸”这一故事的漫画演绎异曲同工,呈现的都是阳光照不到的幽秘与晦暗。
在夜市随机杀人案上,影片则借莫子仪饰演的记者梅俊志一角,对标《与恶》中吴慷仁饰演的律师王赦。
从而延续《与恶》的经典主题——造就无差别杀人事件的社会土壤到底是什么?
片中,梅俊志对Vita说:
所有受害者家属我都访问过一轮,包括那些(夜市)摊贩老板,大家都只想赶快找答案,让这个社会正常一点、干净一点。
那天如果早几秒,我就是死者,晚几秒,我可能就是凶手。
这恰好对应《与恶》中王赦为凶犯李晓明辩护时的态度:
大家都希望他死,舆论媒体也希望他死,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?他死了以后,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。
面对恶性犯罪,大众往往希望凶犯尽快伏法,几乎没有人对凶犯的内心以及他们眼中的世界感兴趣。
但梅俊志试图理解凶案时间点的意义,王赦则始终在探寻凶手犯案的心理根据。
这两个角度细腻、艰难,然而相比简单的正邪对立,无疑更有助于防止恶性犯罪的再度发生。
《与恶》中,编剧始终让犯人李晓明隐身在故事背后,营造出一种神秘感。
《阿修罗》中,编剧则将阿文清晰地推到台前,让观众借阿兴这一角色,同阿文直接交流。
但阿兴与阿文再亲密,也无法撬开阿文的内心,阿文不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。
如果说李晓明将犯罪心理藏在了社会的迷雾中,那么阿文就将之搁在了成长的心墙背后。
都是随机杀人案凶手,两者的精神背景却迥然不同,可见梅俊志和王赦的探案角度自有其深刻的意义。
在故事的后两种剧情中,影片又呈现了其他的凶手身份以及犯罪心理,但每一种剧情都围绕梅俊志所谓的“时间点”展开。
也就是说,契机决定命运。
在此基础上,《阿修罗》提供了一个相当新颖的观点——
世界上的情绪都是恒量的,某种情绪在这里消失,它便会在那里浮现。
第二种剧情中,阿文的愤怒因为和zero的相遇、相恋而被消解,夜市杀人案因此没有发生,但阿文的愤怒却被转移到了阿兴身上。
阿文的恋情使阿兴的暗恋找不到出口,因果使然之中,阿兴拿起阿文的钢弹枪,走上了街头……
夜市杀人案的死者是小盛,因为凶手阿文冷漠的态度,小盛的父母始终无法原谅阿文。
当剧情重新洗牌,小盛成为杀死zero的凶手,zero的母亲却在礼拜堂接受了小盛父母的致歉。
可见在这个世界上,总有人在愤怒,也总有人在原谅,影片借此向观众提问:
你的情绪呢?它正处于世界的哪个位置?
以上种种,证明《阿修罗》是一部创作自觉性十分强烈的作品。
尽管其奥斯卡之路很可能就止于选送阶段,但它也算得上近两年值得一看的华语佳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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